“這是最后一次通知……美國移民局通知，您的簽證出現異常，如需咨詢請按9，由專人為您服務。”
正在學習中文的美國工程師Peter收到了這條中文語音信息。他向硅星人詢問這段錄音的內容，發現是針對在美華人的電信詐騙找錯了對象。Peter遭到朋友調侃，“你在自己的國家生活好像還用不上簽證吧？”
美國聯邦通信委員會終于出手打擊跨國電信詐騙，其主席AjitPai宣布將提出一項提案，禁止短信和國際電話使用虛假的本地電話號碼，使該機構有權追蹤、懲罰來自海外的詐騙電話。
據美國反詐騙公司YouMail監測數據，2019年3月，美國出現了52.3億個機器人來電，創下最高紀錄。一個怪圈出現了——美國不斷升級法案打擊電信詐騙，機器人來電數量卻屢創歷史新高。
技術發展大大降低了電信詐騙的成本。技術無罪，機器人電話依靠的技術——虛假電話號碼（VoIP技術）和網絡電話批量撥打服務在美國都并不違法。
違法的是詐騙犯及其騙術。美國已經把本土以詐騙為目的使用虛假電話號碼列入非法行為。但不幸的是，大多數詐騙電話來自海外，也一直逍遙法外。
人們以為只要不貪婪輕信，就不會蒙受損失。但在電信詐騙巨大的目標基數下，總有不幸掉入陷阱的獵物，比如缺乏“反詐騙意識”的老人和青少年。
這是一場技術的斗爭，也是人性的博弈。
電信詐騙無國界
至今沒有接到過機器人詐騙電話的人，都有可以去買彩票的運氣。
“如果美國人能在一件事上達成一致，那就是大家都對機器人來電不勝其煩。”美國聯邦通信委員會主席AjitPai曾撰文寫道，而機器人來電也名列該機構投訴榜首。
隨著更多的詐騙電話被識別和屏蔽，詐騙團伙只能通過更加瘋狂的電話數量來網羅受害者。這是美國機器人來電數量屢創新高的原因之一。
所以不要接聽陌生來電，因為詐騙者會將你視為更易攻破的對象記上名單，你會被更多的機器人電話轟炸。
“恭喜你中了100萬美元……我們需要收取250美元手續費
微軟將停止這項服務，我們需要向您退還費用
你涉嫌逃稅，美國稅務局已經對你發起訴訟
……
如果你不回復電話，我們將起訴你。”
意外橫財、快速致富、威脅恐嚇……電信詐騙者總會針對人性的弱點下手，并施加壓力。當詐騙者準確報出受害者銀行賬號后三位數、姓名和地址等真實信息然并指控他洗錢后，丹佛市一名受害者嚇得轉出了9萬美元，損失了幾乎畢生積蓄。
硅星人收到的社會安全碼詐騙信息
在2018年，僅就上圖所示的社會安全碼詐騙一案，美國聯邦通信委員會收到了3萬5千次舉報，經濟損失達到1000萬美元。詐騙電話宣稱自己來自Google、微軟等科技公司，或者是美國社會安全局、移民局等政府機構的工作人員。但這些詐騙者可能位于印度或者東南亞的某個電話呼叫中心，在美國執法力不能及之處逍遙法外。
反詐騙人士JimBrowning曾經接到一個自稱是微軟的詐騙電話，于是他反侵入這個詐騙中心的一臺筆記本攝像頭，用6個月的時間觀察詐騙組織。今年5月，他把視頻上傳到了YouTube，獲得了超過250萬的點擊量。
詐騙犯自稱是微軟公司的退款部門，其實都擠在印度一間黑網吧般的辦公室里。
印度詐騙團伙圖：JimBrowning
他觀察到一個詐騙者上傳了計劃撥打的電話號碼列表。這些目標對象都在另一場網絡釣魚彈窗中泄露了自己的信息，因此也是更容易攻破的受害者。
詐騙中心付費使用了一個合法的網絡機器人電話軟件，以及另一個合法的電話號碼批量生成軟件，然后開始自己的表演。
詐騙團伙侵入受害人的電腦，勸說受害者登陸銀行賬戶，再編輯網頁代碼，顯示出遠高于退款的金額。他們再勸說受害者用禮品卡的形式退還“多余”的退款，并反復要求受害者不對銀行提出任何問題。
Browning認為，這個團伙是他見過規模最小、但也是最壞的團伙。他們通過“退款詐騙”侵入一名受害者的筆記本電腦，威脅她并盜取她子女的照片，最終試圖刪除她電腦上的所有信息。他在暗中觀察的同時，沒有讓任何一人成為受害者。
一名受害者圖：JimBrowning
Browning發現自己無法阻止詐騙團伙獲得新的電話號碼，但他替換了詐騙犯群發的語音信息，告訴收到消息的人這是一條詐騙信息。在觀察詐騙團伙期間，Browning還偷偷上調了該團伙撥打詐騙電話的服務費用，以最快的速度花光了詐騙團伙的預存話費。
Browning向印度當地的網絡警察發去了詐騙者的圖像舉報犯罪，但沒有任何回音。
沒有盡頭的戰爭
Peter不記得自己在什么場合泄露了個人信息，能讓他成為中文電信詐騙的對象。
他回憶最近一名銷售問他：“我可以要下你的電話號碼嗎？”
那時Peter猶豫了一秒，銷售繼續微笑問他：“你不會不記得自己的手機號碼吧？”
出于禮貌以及對推銷電話的厭惡，Peter留下了自己家里的座機電話。座機電話一天會響七八次，但他幾乎從來不接。從網絡釣魚彈窗到購物、出行，幾乎所有商業服務提供者都在試圖獲得顧客的信息，已經很難斷定是哪個環節出賣了個人信息。
就連美國主要電信運營商也出賣過消費者的位置數據，這些數據準確到足以準確定位用戶的位置。
機器人電話處于合法與非法的邊界。Google的搜索引擎可以看到4家自動群撥電話的廣告以及提供虛假電話號碼的服務商。民意調查、慈善組織來電，都屬于合法來電，美國的主要銀行也通過機器人電話進行債務追討。富國銀行曾經向一名借款人打去6000多個機器人電話催債。
合法的虛假電話號碼服務圖：JimBrowning
針對推銷廣告，美國已經建立了National Do Not Call Registry數據庫，不希望接到推銷電話的人們可以登記自己的電話號碼，合法推銷者就不會電話騷擾他們。但是對于電信詐騙來說，這個數據庫無法攔截他們。
虛假電話號碼成為了阻擊電信詐騙的難點，每當詐騙團伙偽裝成本地的電話號碼，都會造成識別困難。并且虛假電話號碼在美國屬于合法業務，比如當醫生用私人手機向病人撥打電話，顯示電話為辦公室座機，是完全合法的。
電信詐騙則讓來電顯示為當地的電話號碼，從而提高被詐騙對象接聽電話的概率，甚至能夠偽裝成受害人親屬的電話號碼。
美國聯邦通信委員會法案已經特別禁止在國內使用虛假電話號碼進行詐騙。然而，法律還沒有授權該機構追捕國際詐騙犯，對犯罪分子進行定位和采取行動。8月即將投票的這條新規則旨在為它提供這些權力。
“呼叫中心欺詐者經常假裝從可信組織打來電話，并使用壓力策略對美國人進行詐騙，”Pai在聲明中說，“我們必須用我們擁有的每一種工具來解決這個問題。有了這些新規則，我們就會在騙子試圖利用短信進行國際詐騙者時，彌補執法的漏洞。”
執法行動可能包括扣押被詐騙團伙的美國資產，或者與外國合作打擊電信詐騙。
美國的主要電信運營商把攔截機器人電話作為一項生意。不過在美國聯邦通信委員會的壓力下，ATT已經成為了第一家免費提供機器人來電攔截的公司。此外受歡迎的攔截應用還有RobocallKiller。用戶付出每月1美元的費用，用以攔截機器人電話呼叫。RobocallKiller還會說著不著邊際的胡話去戲弄電信詐騙犯。但不是所有人都能用上內置攔截軟件的智能手機，或者有意識付費使用軟件。
批量撥打電話和虛假電話號碼服務仍舊合法存在，美國聯邦通信委員會就只能立法阻止電信詐騙犯使用這些工具。技術生而自由，誰能最終戰勝電信詐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