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三大呼叫中心之一落戶大連,這或許會為惠普成為IT服務業領導者帶來更大的可能,不過惠普如何克服離岸中心可能導致的不良體驗呢?
文|CBN記者 商勤碩
陳則昊家住臺灣新竹,他剛剛通過電話咨詢找到了打印機的毛病,現在又開始抱怨鼠標不靈活,惠普客服繼續指導他對軟件做出調整,問題才算迎刃而解。
直到這時,他都沒有發覺電話那頭聽來很伶俐的女生并非臺灣人。劉楊放下電話,還沒有來得及歇口氣,另一通電話已經撥了進來。這里是惠普全球客戶服務中心(大連),為購買惠普產品的客戶提供服務。報修電話打入,客服人員會在線判斷產品故障,當問題無法解決時,客服會在系統里向當地維修中心派單,讓工程師上門服務。劉楊的工作并不復雜,卻被稱為惠普在產品之外的第二張?臉。
一個電話撥入后,會被惠普的全球調撥系統隨機調撥到各地的空閑席位上。也就是說,你相隔一分鐘打入的電話也許會在大洋的不同端被接起,而他們給你的服務體驗卻被要求一致。
大連中心并不隸屬于惠普中國,而是直接對總部負責。該中心目前擁有坐席1700左右,僅日語坐席就有300多個,平均每個月要接通60萬個服務電話,服務于中國內地、港臺地區、日本、韓國和北美及南太平洋地區,影響著至少整個亞洲對惠普服務的觀感。
與哥斯達黎加圣約瑟和印度班加羅爾的呼叫中心一起,它們肩負著世界范圍內包括惠普個人電腦、打印成像、ESS(企業服務器及存儲業務)三大事業部產品用戶的服務,此外,加上3個小型呼叫中心作為輔助。
6年之前,惠普在全球擁有100多個呼叫中心。與絕大多數跨國公司一樣,惠普在各個銷售產品的市場分別擁有呼叫中心,它們隸屬于各國的惠普公司,忙的忙死閑的閑死,服務流程也各不相同。有限的規模限制了呼叫中心在人員培訓和硬件上所能得到的支持,服務質量也難以提高。
“100人的坐席甚至連交換機都不能上,” 惠普全球客戶服務中心(大連)運營支持經理張剛說,“各國的惠普公司顯然也不指望呼叫中心做得更多。”
整合呼叫中心顯然是惠普全球服務戰略的一部分。今年8月26日,惠普公司完成了對EDS(Electronic Data Systems Corp.)的收購。這樁總價值139億美元的交易至少讓惠普坐上了IT服務的第二把交椅。
惠普CEO馬克·赫德(Mark Hurd)在談到收購目的時曾表示:“公司服務業務的收入將翻倍,并產生一個全球IT服務領域的領導者。”
赫德終于幫助惠普找到了自己的方向,重新拾起IT服務業—這一領域已被IBM搶盡先機并全面領先。
目前服務業只占惠普總營收的16%,如果惠普和EDS合并,二者在服務方面的收入將達394億美元,IBM去年這一數字為541億美元。
“在IT行業,服務對銷售硬件有很大的促進作用。在服務項目中推薦備件或更換設備,當然更容易。”張剛?說。
事實上,惠普在收購康柏之前就曾經致力于發展服務業務。2000年,普華永道公司的咨詢部門成為惠普的收購目標,但是當時普華永道的出價比今天的EDS還高,于是交易流產。
2002年,惠普收購康柏電腦公司之后,IBM以35億美金的“低價”將普華永道收入囊中,該部門近年來已成為IBM咨詢及服務業務的得力助手。緊接著在2004年,IBM將PC業務交給了聯想,惠普則在2007年取代戴爾成為全球PC廠商的老大。
IBM用堅持和先見向所有的后來者證明,硬件的利潤遠不如服務業務的利潤那樣豐厚。
同樣,這幾年,惠普正越來越多地把精力投向服務業,對服務業務進行整合。
2005年4月,當張剛作為運營支持經理,到大連中心任職時,中心的坐席數目還不到200個,僅僅是把原設北京的業務進行了平移。
接下來的3年間,三大呼叫中心開始整合周邊地區業務,坐席驟增。
整合的一大目標是省錢。惠普希望借用地理位置、人員的集中實現基礎成本的削減,統一配備的硬件讓服務質量進一步提高。而電話的全球調撥,充分利用了人力資源。
實際上,集約效應省下來的錢只是成本削減的一小部分。把服務中心放到更便宜的地方去才是重點。印度的班加羅爾素來是跨國公司IT服務外包的首選,印度人說英語,而班加羅爾擁有印度35%的IT人才,最關鍵的是,印度意味著便宜。
而大連人認為,“大連不僅僅人力成本低,通訊、交通、電力供應等基礎設施還要強過班加羅爾。”曾經在印度工作過的張剛說。
大連政府在稅務和人才政策上對企業進行支持,在已經形成的外包服務園區,服務外包企業的效益顯而易見。更直觀的是,大連的日語人才價格僅僅是日本普通雇員的1/2到1/3。而人力和培訓成本兩項就占到了呼叫中心總成本的60%到70%。惠普公司統計,僅日本呼叫中心完全遷至大連一例,就將原成本壓縮了40%以?上。
“成本和效率多數時候是此消彼長的。”張剛承認。做一個離岸的呼叫中心所面臨的挑戰顯而易見,那就是交流障礙會給客戶帶來不良體驗。
前車之鑒就在眼前。2007年8月,戴爾宣布將設在大連的呼叫中心大部分撤回日本。因為在日本發行最大的雜志之一《日經商務》進行的用戶滿意度調查中,曾連續穩居榜首的戴爾,卻在2005年跌到了第7位,這與其2004年初將呼叫中心遷至大連明顯有關,其后始終不見轉機。戴爾高層認為,這嚴重影響了戴爾產品在日本市場取得的公信力,而且會直接影響產品銷量。于是,戴爾不惜成本地進行了第二次搬遷。
惠普顯然要面對同樣的挑戰。員工對所服務地區的語言掌握程度至關重要。惠普全球客戶服務中心(大連)溝通策劃部經理趙榮說:“以日語為例,大連素有中國的日文學習基地之稱,支持現在的300多坐席沒有問題。”所以,擁有日語一級證書是應聘的基本條件。
趙榮認為,更困難的是對當地文化的理解。日本人習慣于在談話中相互表達尊重,針對長輩、平輩、晚輩所用的敬語都截然不同。要求更高就意味著更容易被冒犯,以至于在很多時候,日本客戶糾纏的不是電腦問題是否解決,而是客服“無知的腔調”。
“能聽能說不意味著可以順暢交流。”劉楊對此深有體會。一次一位臺灣客戶在和劉楊交流過后,撂下一句“是這樣的哦”,劉楊認為客戶已經領會意思,欣然結束了通話并讓客戶評分。不久,劉楊被這位客戶投訴了。原來“是這樣的哦”在一些臺灣人說來,是表達不理解和些許慍怒的方式,這個時候不進行補救而直接結束通話,只會讓客戶更覺受到冷遇。
據中心的不完全統計,臺灣客戶的平均通話時長是7到8分鐘;美國客戶通常希望理解更多技術問題從而自己搞定,耗時在10到12分鐘;而日本客戶由于溝通上一貫的高情感表達和低效率,在耗時上幾乎位居全球第一,在13到17分鐘之間;內地客戶則由于長久地在計劃經濟體制中浸染,對服務要求相對較低,通話時間一般在5分鐘左右。各國的文化差異由此可見一斑。
張剛認為,保持一定比例的外國員工能幫助本地人獲取恰當的“語境”。“雖然外國員工較貴,而且異地聘用還需要額外支付費用,但這項開支是必需的。”張剛說。文化和語境的事只能讓員工和本地人勤加接觸。不過開始階段,在大連工作的外國人占到了整體比例的60%,而現在這一比例下降到了30%。
電話機旁的中國人需要隔空把脈,而那頭的一知半解者正對著一臺滿是韓文字符的電腦發呆,顯然這并不容易。
在大連呼叫中心,應聘者除了語言上的要求外,學歷背景也最好是計算機、電子、無線電等專業。在進入公司的頭幾周,新人會得到IT技術、溝通技巧、語言文化上的專業培訓。接下來幾周,他們會在老員工的監聽下接聽電話,一旦服務稍有差池,老員工會立即將電話切到自己這邊以保證客戶滿意。
艱難地入職并不能讓惠普員工一勞永逸。進入常規工作后,他們面臨著多方的監督。最直觀的是每次通話結束后的客戶評分。除此之外,還會有第三方調查公司,專門為惠普做客戶回訪以監測服務情況。
呼叫中心也有著嚴格的自查系統,一天接的電話數目、客戶疑難的遠程解決率等十幾個參數來評定員工的業績。惠普想盡辦法來量化服務指標,比如中心會衡量員工在一段時間內所接通的電話,尋找恰當平均通話時長。當某個員工的近期統計大大偏離這個時長時,就需要尋找相關原因了。是專業知識缺乏還是溝通障礙?或者僅僅是因為處理了幾個大問題而導致時間過長?
“在文化風俗和專業技術都不是問題之后,惠普對呼叫中心的要求是服務體驗的統一,”張剛說,“不患寡患不均,當兩次服務的差別很大的時候,留給客戶的只有壞印象。”
體驗一致要求嚴謹的服務流程來支撐。惠普甚至為電子產品檢修提供了“流程樹”。 以個人電腦為例,客服人員在說完問候語之后,被要求記下產品號和問題現象,流程會提示針對現象而產生幾種問題的可能性,“電源開了嗎?選項是默認的嗎?”問題一個個問下去,“是”或“否”會讓接下來的問題驟然明朗,直到最終找到病因所在。然后是在標準問詢語態下進行的診斷和指導檢修,直到調試成功或派出現場服務,要求對方評分。
不過在遇到難以判斷的問題時,客服并不急于派出現場服務,而是在征詢客戶同意后掛斷電話,在征詢了高級工程師的意見后,再將電話回給客戶,在問題圓滿解決的前提下,追求成本最低。
標準流程正是在和客戶的不斷互動中獲得優化的。趙榮舉例子說,不少香港客戶不愿意在線檢修,而直接要求派人上門。事實證明,不少問題是可以輕易解決的,這必然會增添當地維修部門的成本。
呼叫中心試圖改變這一狀況。口頭爭取為客戶線上服務,多少顯得違背客戶意愿。在研討過程中,有員工發現,先把出勤工單開好,告訴客戶工單號,然后再請客戶談一談設備的問題所在,他們通常會更有耐心。由此,面對這種情況,先開工單后詢問被作為流程保留下來。投入實際操作后,效果立竿見影,要求直接外派的客戶中有30%的人把問題在線上解決了。這為香港維修中心省了一大筆錢。
“在呼叫中心多投10塊錢培訓費,也許能為其它部門省100塊。”張剛說,顯然要做到比班加羅爾更具優勢,必須更費心思。